第七十四章 往日回忆 中
作者:捕捉一只野生熊      更新:2019-10-05 23:27      字数:1963

她不似沈思玉,永远爱泼自己冷水,只会用天真柔软的目光安抚着他的难过与痛楚,开导着他纠结的思绪,默默支持着他继续上京赶考的理想,以及之后构建的伟大宏图——

此时此刻的陆瑾瑜完全没有想到,或许是想到了也不愿承认,那些一次次奔赴一次次失败间,昂贵路费到底是由谁背负,这朱墙碧瓦金碧辉煌的园林宅邸,这锦衣玉食的生活,他区区穷酸进士,又为何能轻易享受得到?

或许他是清楚的,他又怎会不清楚呢?陆瑾瑜甚至不敢给莺儿一个名分。他明白得很,如今的沈府到底谁是主人,谁是无关紧要的依附者。

陆瑾瑜曾在莺儿充满期待的灼灼目光里心虚过,莺儿等待的是一个能让她活在阳光下的名分,脱离这贱妾婢女的身份,并非暗通曲款,秋波交纵,而是挺直了脊梁,堂堂正正的活着。

但是陆瑾瑜给不了,起码现在是注定给不了她的。若沈思玉雷霆震怒,将莺儿逐出家门——甚至让自己离开呢?其后果之严重,陆瑾瑜不敢相象。

他确实恨透了沈思玉的强悍独立,很透了她的锋芒毕露,却又活在她带来的衣食无忧奢靡无度的生活里,享受着她的庇护,也厌恶着她的庇护。

他迫切的想要逃离沈思玉身旁去成就自己的官宦权谋梦想,休掉这个连个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都不肯,日夜奔赴在陌生国度的无德妻子,明媒正娶莺儿过门,却又不敢承担失败的后果。

这里是避风港,亦是暗无天日的镶金牢笼。陆瑾瑜拿着钥匙,他只要轻轻伸手,就可以打开并不牢靠的枷锁,从此天高任鸟飞,海阔任鱼跃。

但他敢吗?他不敢。

日复一日的辗转难测,日复一日的爱恨交织。在那些窃窃私语的嘲讽声中,“扶不起的阿斗”“一滩烂泥,沈思玉怎会瞧上这种废物?”“屡战屡败的垃圾”“也许是贤内助”“抱女人大腿的软饭男”……那些越发肆意的流言,一日比一日恶毒。

盖因沈思玉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庞大。

她曾远渡重洋,也曾横跨大漠,双脚走过天寒地冻的羌族领土,涉足危险艳丽的密林沼泽,风沙侵蚀了她娇嫩滑腻的肌肤,柔软顺滑的发丝打着卷,像是旺盛的海藻。

她得到了足以扭转王国命脉的火器,与刀枪剑戟截然不同,它带着危险而刺鼻的硫磺气息,转瞬间便可夺人性命。

剑河风急雪片阔,沙口石冻马蹄脱的北国,将常年不化的刺骨冷意镶嵌进她微微扬起的眉峰;

黄云万里动风色,白波九道流雪山的羌国,以豪情壮志与匣里金刀血未干的新鲜杀意重铸她的骨髓;

平沙莽莽月似钩的大漠楼兰深处,她与碧眼的胡人谈笑;芙蓉泣露灯火明的九重宫阙,亦曾为她敞开过大门……

灿烂的传奇也好,暗色的流言也罢,布满厚茧的粗粝手掌也好,遍布腰肢胸脯的丑陋疤痕也罢,她的五官被时光淬炼的越发美艳深邃,性格却越发强悍无情,越来越冷漠,歹毒狠辣,雷厉风行,甚至不像个女人。

是的,人们谈及她,不再谈论她的大逆不道,也不再多费口舌于争论她的性别。她像一个符号,一个传奇,是跳脱了性别的枭雄。

那是陆瑾瑜费尽心机也想要得到,却无法抓住的东西。

享誉天下的盛名,无上的权力财宝,这一切,全部的一切,属于他的结发妻子。陆瑾瑜是她的附庸,是她绮丽史诗里潦草带过的一笔,是颓然的,泯然众人矣。

如果说最开始只是不爱她,那么后来,陆瑾瑜就是真切的恨她了。比起检讨自己的渺小无能,他更爱将自己的惨淡现状怪罪于沈思玉的强悍,怪她掩盖了自己身上所有光芒。

而每次与沈思玉对视着,他都像是被迫一次次直面审视着自己的失败窝囊,自己的颓唐仓皇。他瞒着沈思玉与莺儿越发柔情蜜意,而对方给予的绝对信任,又使满口谎言的陆瑾瑜如坐针毡。

当他查到赵姨娘的死或许与沈思玉有关,比起恨意,更多是找到理由般的解脱。他想要置沈思玉于死地,这想法是如此鲜明,蠢蠢欲动,蛰伏已久,只等一个破茧而出的借口。

直到沈思玉跪在大雨里,她尊严尽失,丢盔卸甲,昔日深不见底的眼眸,如今却盛满了异常清晰的慌乱与恐惧。不再是那个铁骨铮铮的传奇,抱着容姐儿的沈思玉,又有些像个女人了。

陆瑾瑜恍惚想起他们的初次相识,跟在他身后眨巴着一双清澈杏眼的沈思玉。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笑起来,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,盛着怒放春色,艳若桃李:

“你好呀,我叫沈思玉。”

数十年相识,数十年携手,却落得这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下场。是自己无耻,亦是自己贪婪,是自己狼心狗肺,反咬一口——但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走到这一步,没有回头路了。

大雨倾盆,摧枯拉朽,悬崖边上的沈思玉望着眼前这对苟且相拥的男女,眼神冰冷死寂,带着几近刻骨的杀意。她大笑出声,宛如修罗恶鬼:

“我就是死,也不会让你们活得安生,我必然要将你们剥皮拆骨,削肉挖眼,做成人棍,五马分尸,下十八层地狱,永生永世不得超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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